第八章 孩子
作者：竹外桃花
發(fā)布時間：2017-05-15 23:50:11
字?jǐn)?shù)：2940
醫(yī)生推著江蓮青出來，她迎上去，“怎么樣？”
“病人已暫時脫離危險，但還需觀察些時日。”
她松了一口氣，進(jìn)了病房。江蓮青已經(jīng)醒了，只是口鼻都被呼吸罩遮住，鼻腔還插著管子，手上也打著點(diǎn)滴，瘦瘦弱弱，讓人心疼。
沈向晚為江蓮青不值，“你怎么這么傻？你若死了，方譯桓不但不會愧疚，還便宜了他在外面養(yǎng)的那些小三小四！”
江蓮青臉色蒼白，動了動唇，卻只有氣息：“沈律師……”
見她說話是如此困難，沈向晚只好將手伸過去，將她的放在自己的掌心，“想說什么，寫吧。”
她緩慢地，輕輕地，寫下四個字：“我懷孕了。”
眼淚從眶子里滑下來，她繼續(xù)寫，“怎么辦？”
張美琪嘆了一口氣，“方總肯定不會要的……”
江蓮青別過了頭去，似是在遮擋淚水。
沈向晚不忍心在屋子里詢問，拉了拉張美琪，“我們?nèi)ネ饷嬲f話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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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走到樓道，沈向晚就問張美琪：“你們怎么就那么肯定方譯桓不會要？”
“她之前就為方總懷過一個孩子……具體的細(xì)節(jié)我也不記得了。當(dāng)時正趕上方譯桓生日，蓮青就想在生日給方譯桓一個驚喜。誰知道當(dāng)天半夜，她突然就住了院，孩子也沒了。我問蓮青，她只說是不小心從樓梯摔下來了。”
沈向晚聽出話里有話：“你的意思是……？”
“蓮青一向小心，怎么會無緣無故從樓梯摔下來？我去問了鄰居，當(dāng)天晚上他們兩個人爭吵的很厲害，還差點(diǎn)打起來。”
“你是說，有可能是方譯桓推的？”
“我不知道。”
“方譯桓呢？”
“方總也沒有守床，誰知道去哪里逍遙了。我給他打電話，他也不接。”
“有沒有證據(jù)能夠證明這件事情？比如說病歷單，或急救記錄？”
“沒有。蓮青出院后，方譯桓又回來了，兩人莫名其妙就和好了。蓮青也是心軟，方譯桓幾句話，她就把病歷單燒掉了。當(dāng)時還有監(jiān)控來著，江蓮青也一并把光盤丟掉了。”
沈向晚簡直不能相信，“那就是什么證據(jù)也沒有了？”
“沒了。”
沈向晚竟不知說什么好，這樣一個愛著方譯桓、卑微到塵埃里的女人，如果最后落得身心受傷、錢財兩空的下場。
那就太不公平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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輕手輕腳地推開門，想江蓮青也許睡了。卻聽到隱隱約約的哭泣聲，她走過去，江蓮青縮在被子里，蒙著頭，被子和氧氣管跟著她身子的顫抖起伏著，她喚了一聲，江蓮青沒反應(yīng)，她只好使勁拉開被子。
哭泣聲戛然而止，江蓮青閉上眼睛，臉頰還有未干的眼淚。
沈向晚還是決定給方譯桓掛個電話。
她表明意思，“你老婆懷孕了，已經(jīng)三個月了。”
“所以？”
“按照法律規(guī)定，從懷孕期間至分娩后一年內(nèi)，男方不得提出離婚。這時候，你的離婚請求是無效的。所以我勸你，撤訴吧。”
他的語氣輕描淡寫，“請轉(zhuǎn)告江蓮青：孩子最好打掉。不然，我讓她好看。”
沈向晚簡直不能相信，“你說什么，你再說一遍？”
他一字一句，“她要生下孩子也可以，我不負(fù)責(zé)半毛錢。”
真是人渣。
沈向晚默默咽下即將出口的四個字，啪地掛了機(jī)。
當(dāng)天晚上查案卷，找法條，辛苦到了半夜四點(diǎn)，翌日中午才磨磨唧唧爬起來。正刷牙，張美琪的電話又來了，“沈律師，不好了！方總帶了一群人來醫(yī)院，非拖著蓮青去做手術(shù)。圍觀的醫(yī)生拉都拉不住！怎么辦，怎么辦？”
“你們穩(wěn)住。我現(xiàn)在就趕過去！”
攔了出租，一路風(fēng)馳電掣。到了醫(yī)院，果然看見方譯桓站在病房里，身后跟著三個斯文敗類，皆衣冠楚楚。
見她來了，他的表情沒有一絲變化，“沈律師。我只是帶著我的律師團(tuán)，來談?wù)劇！?br />
方譯桓，不笑，周身都散發(fā)著令人壓迫的氣場。
見慣了大場面的沈向晚，竟然也不敢去迎他的目光。
再看病床上的江蓮青，低頭隱隱發(fā)抖。
她上前抱住了江蓮青，抬起頭，看著方譯桓的眼，“方總請回吧。我們沒什么好談的！”
他卻對江蓮青道：“你不是最愛錢？說個數(shù)吧。”
江蓮青滿臉淚痕，搖頭。
他一臉嘲諷，“一個孩子，一萬？”
這數(shù)字一出，連沈向晚都愣住了。
第一天見面，方譯桓一個支票就開了十萬。保守估計(jì)，他身家也有幾十億，打掉自己的親骨肉，居然只愿意出一萬？連桓宇國際最低的工資都不如？
江蓮青一言不發(fā)。
“給你三天時間，考慮清楚。”
“不用考慮。”沈向晚抓起他放在桌上的銀行卡，抬頭看他冷漠的模樣，突然就想起蔡閔程的那副嘴臉來，氣憤地捏緊了卡上的刻字，越捏手越?jīng)觥?br />
她需要冷靜。
嘴角一撇微笑，慢慢將那卡遞了回去，“現(xiàn)在我們一分錢也不要。法庭判決之后，我自然會讓你，一分錢也不剩。”
方譯桓瞧她一眼，語氣淡漠得可怕：“沈律師，只靠說大話是贏不了官司的。”
轉(zhuǎn)身帶著他的律師團(tuán)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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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向晚審度了當(dāng)前的形勢，“不能一直被動挨打，我們要反攻。方譯桓希望用花邊新聞來詆毀你的形象，害你失去工作，失去經(jīng)濟(jì)來源，而不得不打掉孩子。那我們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。美琪姐，明天你叫幾個靠得住的記者來。咱們陪他打輿論仗！”
張美琪做事干凈利落，第二天就有十多個記者坐在了病房里面，都來自一線媒體，十多部相機(jī)話筒全對準(zhǔn)了病房里弱弱怏怏的江蓮青。
江蓮青臉色蒼白，一身病服，咬著嘴唇，一言不發(fā)。
既不拒絕，亦不配合。這真是讓沈向晚和張美琪都著急。
沈向晚只好代表她發(fā)言，她知道，此刻不是撕破臉皮、惡言控訴的時候。
爭取人心，才是最佳方案。
“實(shí)在是走投無路，我們才會邀請媒體來。江女士根本就見不到她的丈夫，方先生除了上次叫她打胎露過面，自此就消失了，電話不接，短信不回，將我的當(dāng)事人如瘟疫一般地躲避。”
沈向晚站在病床邊，清了清嗓子，對著鏡頭嚴(yán)肅地道：“大家也看到了，我的當(dāng)事人現(xiàn)在是什么狀態(tài)。在這里，我并不想指責(zé)什么。只是希望方譯先生能夠看一看，想一想。”
她頓了頓，指著病床上的江蓮青，“這個女人，是曾披著圣潔嫁衣，將一輩子托付于你的新娘；是曾為你懷過一個孩子，卻被你推下樓梯而流產(chǎn)的絕望人妻，是相信了你的甜言蜜語，不顧一切又再次有了你的骨肉的母親。我們多么不希望，她會變成你的前妻。”
“因?yàn)槲液臀业漠?dāng)事人，始終懷著最美好的愿望，希望你能鄭重考慮、重新審視你們曾用心經(jīng)營的婚姻。我們寧愿相信，最初的愛情、最終的婚姻，都是出于不帶利益算計(jì)的真心。而小寶貝的存在，是你們曾深愛過的證據(jù)。它帶著你們曾經(jīng)的期望，來到這世上，多么讓人驚喜。”
她將拍的片子放在攝像機(jī)前，“孩子已十周，腦袋、手腕、腳踝都已發(fā)育完成，感知也越發(fā)清晰。可他連這個世界都沒見過，就要被迫離開，淪為一灘血水，是不是太過殘忍？”
一邊的江蓮青終于憋不住，嚎啕大哭，仿佛要將心肺都哭出來，“孩子是無辜的，我沒有辦法，我知道我傻，我知道他不愛我了，但怎么辦呢？我沒有活路了……”
這樣的悲慟，別說是沈向晚，在場的記者都要落下淚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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翌日下班，沈向晚專門買了一份《人物時刊》，果然看見了封面的大字：
《江蓮青自殺，方譯桓不管不問，逼其打掉親骨肉》。
文章字字血淚，有理有據(jù)，關(guān)鍵情節(jié)事無巨細(xì)。原本被負(fù)面新聞纏身的江蓮青一下變成了被丈夫拋棄還念念不忘的癡情女子，方譯桓的好形象一落千丈，簡直就是渣男中的戰(zhàn)斗機(jī)。
嘴角一撇，又隨手翻了翻其他雜志，無一例外全都有。
語句也夠犀利，她喜歡。
畢竟都是叫得上名字的人物，內(nèi)容也夠勁爆。就像戳中了女人的那什么點(diǎn)，只要能讓公眾興奮，為什么不呢？
不止紙媒，電視網(wǎng)絡(luò)甚至公眾號也是鋪天蓋地，長篇累牘。
方譯桓從神壇跌入地獄，連著公司股票也一路下滑，記者和好事群眾將桓宇國際大樓堵得水泄不通，有人在論壇曝光了方譯桓的住址，那高檔小區(qū)也未能幸免，門口每天都是黑壓壓的一片人，物業(yè)不得不加強(qiáng)安保措施……
這種情況下，方譯桓寸步難行。沈向晚聽說，他干脆就吃住在了公司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