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滕回生堂今昔

作者:沈從文 著 發(fā)布時間:2023-06-12 18:19:45 字?jǐn)?shù):6063
  

  我六歲左右時害了疳疾,一張臉黃僵僵的,一出門身背后就有人喊“猴子猴子”。回過頭去搜尋時,人家就咧著白牙齒向我發(fā)笑。撲攏去打吧,人多得很。裝作不曾聽見吧,那與本地人的品德不相稱。我很羞愧,很生氣。家中外祖母聽從傭婦、挑水人、賣炭人與隔鄰轎行老婦人出主意,于是輪流要我吃熱灰里焙過的“偷油婆”“使君子”,吞雷打棗子木的炭粉,黃紙符燒紙的灰渣,諸如此類藥物,另外還逼我誘我吃了許多古怪東西。我雖然把這些很稀奇的丹方試了又試,蛔蟲成絞成團(tuán)的排出,病還是不得好,人還是不能夠發(fā)胖。照習(xí)慣說來,凡為一切藥物治不好的病,便同“命運”有關(guān)。家中有人想起了我的命運,當(dāng)然不樂觀。

  關(guān)心我命運的父親,特別請了一個賣卦算命土醫(yī)生來為我推算流年,想法禳解**上的災(zāi)星。這算命人把我生辰干支排定后,就向我父親建議:

  “大人,把少爺拜給一個吃四方飯的人做干兒子,每天要他吃習(xí)皮草蒸雞肝,有半年包你病好。病不好,把我回生堂牌子甩了丟到大河潭里去!”

  父親既是個軍人,毫不遲疑的回答說:

  “好。就照你說的辦。不用找別人,今天日子好,你留在這里喝酒,我們打了干親家吧。”

  兩個爽快單純的人既同在一處,我的命運便被他們派定了。

  一個人若不明白我那地方的風(fēng)俗,對于我父親的慷慨處會覺得稀奇。其實這算命的當(dāng)時若說:“大人,把少爺拜寄給城外碉堡旁大冬青樹吧。”我父親還是會照辦的。一株樹或一片古怪石頭,收容三五十個寄兒,照本地風(fēng)俗習(xí)慣,原是件極平常事情。且有人拜寄牛欄拜寄井水的,人神同處日子竟過得十分調(diào)和,毫無齟齬。

  我那寄父除了算命賣卜以外,原來還是個出名草頭醫(yī)生,又是個拳棒家。尖嘴尖臉如猴子,一雙黃眼睛炯炯放光,身材雖極矮小,實可謂心雄萬夫。他把鋪子開設(shè)在一城熱鬧中心的東門橋頭上,字號名“滕回生堂”。那長橋兩旁一共有二十四間鋪子,其中四間正當(dāng)橋垛墩,比較寬敞,許多年以前,他就占了有垛墩的一間。住處分前后兩進(jìn),前面是藥鋪,后面住家。鋪子中羅列有羚羊角、穿山甲、馬蜂巢、猴頭、虎骨、牛黃、馬寶,無一不備。最多的還是那幾百種草藥,成束成把的草根木皮,堆積如山,一屋中也就長年為草藥蒸發(fā)的香味所籠罩。

  鋪子里間房子窗口臨河,可以俯瞰河里來回的柴炭船、米船、甘蔗船。河身下游約半里,有了轉(zhuǎn)折,因此迎面對窗便是一座高山。那山頭春夏之際作綠色,秋天作黃色,冬天則為煙霧包裹時作藍(lán)色,為雪遮蓋時只一片炫目白色。屋角隅陳列了各種武器,有青龍偃月刀、齊眉棍、連枷、釘耙。此外還有一個似桶非桶似盆非盆的東西,原來這是我那寄父年輕時節(jié)習(xí)站功所用的寶貝。他學(xué)習(xí)拉弓,想把腿腳姿勢弄好,每個晚上蜷伏到那木桶里去熬夜。想增加氣力,每早從桶中爬出時還得吃一條黃鱔的鮮血。站了木桶兩整年,吃了黃鱔數(shù)百條,臨到應(yīng)考時,卻被一個習(xí)武的仇人摘發(fā)他身份不明,取消了考試資格。他因此賭氣離開了家鄉(xiāng),來到武士薈萃的鳳凰縣賣卜行醫(yī)。為人既爽直慷慨,且能喝酒劃拳,極得人緣,生涯也就不惡。做了醫(yī)生尚舍不得把那個木桶丟開,可想見他還不能對那寶貝忘情。

  他家中有個太太,兩個兒子。太太大約一年中有半年都把手從大袖筒縮到衣里去,藏了一個小火籠在衣里烘烤,瞇著眼坐在藥材中,簡直是一只大貓。兩個兒子大的學(xué)習(xí)料理鋪子,小的上學(xué)讀書。兩老夫婦住在屋頂,兩個兒子住在屋下層橋墩上。地方雖不寬綽,那里也用木板夾好,有小窗小門,不透風(fēng),光線且異常良好。橋墩尖劈形處,石罅里有一架老葡萄樹,得天獨厚,每年皆可結(jié)許多球葡萄。另外還有一些小瓦盆,種了牛膝、三七、鐵釘臺、隔山消等等草藥。尤其古怪的是一種名為“罌粟”的草花,還是從云南帶來的,開著艷麗煜目的紅花,花謝后枝頭綴綠色果子,果子里據(jù)說就有**煙。

  當(dāng)時一城人誰也不見過這種東西,因此常常有人老遠(yuǎn)跑來參觀。當(dāng)?shù)匾粋€拔貢還作了兩首七律詩,贊詠那個稀奇少見的植物,把詩貼到回生堂武器陳列室板壁上。

  橋墩離水面高約四丈,下游即為一潭,潭里多鯉魚鱖魚。兩兄弟把長繩系個釣鉤,掛上一片肉,夜里垂放到水中去,第二天拉起就常常可以得一尾大魚。但我那寄父卻不許他們?nèi)绱酸烎~,以為那么取巧,不是一個男子漢所當(dāng)為。雖然那么罵兒子,有時把釣來的魚不問死活依然扔到河里去,有時也會把魚煎好來款待客人。他常獎勵兩個兒子過教場去同兵將子弟尋釁打架,大兒子常常被人打得頭破血流回來時,做父親的一面為他敷那秘制藥粉,一面就說:“不要緊,不要緊,三天就好了。你怎么不照我教你那個方法把那苗子放倒?”說時有點生氣了,就在兒子額角上一彈,加上一點懲罰,看他那神氣,就可明白站木桶考武秀才被屈,報仇雪恥的意識還存在。

  我得了這樣一個寄父,我的命運自然也就添了一個注腳,便是“吃藥”了。我從他那兒大致嘗了一百樣以上的草藥。假若我此后當(dāng)真能夠長生不老,一定便是那時吃藥的結(jié)果。我倒應(yīng)當(dāng)感謝我那個命運,從一份吃藥經(jīng)驗里,因此分別得出許多草藥的味道、性質(zhì)以及它們的形狀。且引起了我此后對于辨別草木的興味。其次是我吃了兩年多雞肝。這一堆藥材同雞肝,顯然對于此后我的體質(zhì)同性情都大有影響。

  那橋上有洋廣雜貨店,有豬牛羊屠戶案桌,有炮仗鋪與成衣鋪,有理發(fā)館,有布號與鹽號。我既有機(jī)會常常到回生堂去看病,也就可以同一切小鋪子發(fā)生關(guān)系。我很滿意那個橋頭,那是一個社會的雛形,從那方面我明白了各種行業(yè),認(rèn)識了各樣人物。凸了個大肚子胡須滿腮的屠戶,站在案桌邊,揚起大斧擦的一砍,把肉剁下后隨便一稱,就猛向人菜籃中摜去,“鎮(zhèn)關(guān)西”式人物,那神氣真夠神氣。平時以為這人一定極其兇橫蠻霸,誰知他每天拿了豬脊髓到回生堂來喝酒時,竟是個異常和氣的家伙!其余如剃頭的,縫衣的,我同他們認(rèn)識以后,看他們工作,聽他們說些故事新聞,也無一不是很有意思。我在那兒真學(xué)了不少東西,知道了不少事情。所學(xué)所知比從私塾里得來的書本知識當(dāng)然有趣得多,也有用得多。

  那些鋪子一到端午時節(jié),就如我寫《邊城》故事那個情形,河下競渡龍船,從橋洞下來回過身時,橋上有人用叉子掛了小百子鞭炮懸出吊腳樓,噼噼啪啪的響著。夏天河中漲了水,一看上游流下了一只空船,一匹牲畜,一段樹木,這些小商人為了好義或好利的原因,必爭著很勇敢的從窗口躍下,鳧水去追趕那些東西。不管漂流多遠(yuǎn),總得把那東西救出。關(guān)于救人的事,我那寄父總不落人后。

  他只想親手打一只老虎,但得不到機(jī)會。他說他會點穴,但從不見他點過誰的穴。一口典型的麻陽話,開口總給人一種明朗愉快印象。

  民國二十二年舊歷十二月十九日,距我同那座大橋分別時將近十二年,我又回到了那個橋頭了。這是我的故鄉(xiāng),我的學(xué)校,試想想,我當(dāng)時心中怎樣激動!離城二十里外我就見著了那條小河。傍著小河溯流而上,沿河綿亙數(shù)里的竹林,發(fā)藍(lán)疊翠的山峰,白白陽光下造紙坊與制糖坊,水磨與水車,這些東西皆使我感動得厲害!后來在一個石頭碉堡下,我還看到一個穿號褂的團(tuán)丁,送了個頭裹孝布的青年婦人過身。那黑臉小嘴高鼻梁青年婦人,使我想起我寫的《鳳子》故事中角色。她沒有開口唱歌,然而一看卻知道這婦人的靈魂是用歌聲喂養(yǎng)長大的。我已來到我故事中的空氣里了,我有點兒癡。環(huán)境空氣,我似乎十分熟習(xí),事實上一切都已十分陌生!

  見大橋時約在下午兩點左右,正是市面最熱鬧時節(jié)。我從一群苗人一群鄉(xiāng)下人中擁擠上了大橋,各處搜尋沒有發(fā)現(xiàn)“滕回生堂”的牌號。回轉(zhuǎn)家中我并不提起這件事。第二天一早,我得了出門的機(jī)會,就又跑到橋上去,排家注意,終于在橋頭南端,被我發(fā)現(xiàn)了一家小鋪子。鋪子中堆滿了各樣雜貨,貨物中坐定了一個瘦小如猴干癟癟的中年人。從那雙瞇得極細(xì)的小眼睛,我記起了我那個干媽。這不是我那干哥哥是誰?

  我沖近他身邊時,那人就說:

  “唉,你要什么?”

  “我要問你一個人,你是不是松林?”

  里間屋孩子哭起來了,順眼望去,雜貨堆里那個圓形大木桶里,正睡了一對大小相等仿佛孿生的孩子。我萬萬想不到圓木桶還有這種用處,我話也說不來了。

  但到后我告給他我是誰,他把小眼睛愣著瞅了我許久,一切弄明白后,便慌張得只是搓手,趕忙讓我坐到一捆麻上去。

  “是你!是茂林!……”“茂林”是我干爹為我起的名字。

  我說:“大哥,正是我!我回來了!老人家呢?”

  “五年前早過世了!”

  “嫂嫂呢?”

  “六月里過去了!剩下兩只小狗。”

  “保林二哥呢?”

  “他在辰州,你不見到他?他做了王村禁煙局長,有出息,討了個乖巧屋里人,鄉(xiāng)下買得三十畝田,做員外!”

  我各處一看,卦桌不見了,橫招不見了,觸目全是草藥。“你不算命了嗎?”

  “命在這個人手上,”他說時翹起一個大拇指,“這里人已沒有命可算!”

  “你不賣藥了嗎?”

  “城里有四個官藥鋪,三個洋藥鋪。苗人都進(jìn)了城,賣草藥人多得很,生意不好做!”

  他雖說不賣藥了,小屋子里其實還有許多成束成捆的草藥。而且恰好這時就有個兵士來買專治腹痛的“一點白”,把藥找出給人后,他只捏著那兩枚當(dāng)一百的銅元,向我呆呆的笑。大約來買藥的也不多了,我來此給他開了一個利市。

  他一面茫然的這樣那樣數(shù)著老話,一面還盡瞅著我。忽然發(fā)問:

  “你從北京來南京來?”

  “我在北平做事!”

  “做什么事?在中央,在宣統(tǒng)皇帝手下?”

  我就告訴他,既不在中央,也不是宣統(tǒng)手下。他只做成相信不過的神氣,點著頭,且極力退避到屋角隅去,儼然為了安全非如此不成。他心中一定有一個新名詞作祟:“你可是個**?”他想問卻不敢開口,他怕事。他只輕輕的自言自語說:“城內(nèi)前年殺了兩個,一刀一個。那個韓安世是韓老丙的兒子。”

  有人來購買煙扦,他便指點人到對面鋪子去買。我問他這橋上鋪子為什么都改成了住家戶。他就告我,這橋上一共有十家煙館,十家煙館里還有三家可以買黃**。此外又還有五家賣煙具的雜貨鋪。

  一出鋪子到城邊時,我就碰一個煙幫過身。兩連護(hù)送兵各背了本地制最新半自動步槍,人馬成一個長長隊伍,共約三百二十余擔(dān)黑貨,全是從貴州來的。

  我原本預(yù)備第二天過河邊為這長橋攝一個影留個紀(jì)念,一看到橋墩,想起二十七年前那缽罌粟花,且同時想起目前那十家煙館三家煙具店,這橋頭的今昔情形,把我照相的勇氣同興味全失去了。

  張兆和致沈從文之一

  二哥:

  乍醒時,天才蒙蒙亮,猛然想著你,猛然想著你,心便跳躍不止。我什么都能放心,就只不放心路上不平靜,就只擔(dān)心這個。因為你說的,那條道不容易走。我變得有些老太婆的迂氣了,自打你決定回湘后,就總是不安,這不安在你走后似更甚。不會的,張大姐說,沈先生人好心好,一路有菩薩保佑,一定是風(fēng)調(diào)雨順一路平安到家的。不得已,也只得拿這些話來自寬**。雖是這么說,你一天不回來,我一天就不放心。一個月不回來,一個月中每朝醒來時,總免不了要心跳。還怪人擔(dān)心嗎?想想看,多遠(yuǎn)的路程多久的隔離啊。

  你一定早到家了。希望在你見到此信時,這里也早已得到你報告平安的電信。媽媽見了你,心里一快樂,病一定也就好了。不知道你是不是照到我們在家里說好的,為我們向媽媽同大哥特別問好。

  昨天回來時,在車子上,四妹老拿膀子拐我。她惹我,說我會哭的,同九妹拿我開玩笑。我因為心里難受,一直沒有理她們。今天我起得很早。精神也好,因為想著是替你做事,我要好好地做。我在給你寫信,四妹伸頭縮腦的,九妹問我要不要吃窠雞子。我笑死了。

  路上是不是很苦?這條路我從未走過,想象不到是什么情形,總是辛苦就是了。

  我希望下午能得到你信。

  張兆和致沈從文之二

  從文二哥:

  只在于一句話的差別,情形就全不同了。三四個月來,我從不在這個時候起來,從不不梳頭、不洗臉,就拿起筆來寫信的。只是一個人躺到床上,想到那為火車載著愈走愈遠(yuǎn)的一個,在暗淡的燈光下,紅色毛毯中露出一個白白的臉。為了那張仿佛很近實在又極遠(yuǎn)的白臉,一時無法把捉得到,心里空虛得很!因此,每一絲聲息,每一個墻外夜行人的步履聲音,敲打在心上都發(fā)生了絕大的反響,又沉悶,又空洞。因此,我就起來了。我計算著,今晚到漢口,明天到長沙,自明天起,我應(yīng)該加倍擔(dān)著心,一直到得到你平安到家的信息為止。聽你們說起這條道路之難行,不下于難于上青天的蜀道,有時想起來,又悔不應(yīng)敦促你上路了。倘若當(dāng)真路途中遇到什么困難,吃多少苦,受好些罪,那罪過,二哥,全數(shù)由我來承擔(dān)吧。但只想想,你一到家,一家人為你興奮著,暮年的病母能為你開懷一笑,古老城池的沉靜空氣也一定為你活潑起來,這么樣,即或往返受二十六個日子的辛苦,也仍然是值得的。再說,再說這邊的兩只眼睛、一顆心,在如何一種焦急與期待中把白日同黑夜送走,忽然有一天,有那么一天,一個瘦小的身子挨進(jìn)門來,那種歡喜,唉,那種歡喜,你叫我怎么說呢?總之,一切都是廢話,讓兩邊的人耐心地等待著,讓時間把那個值得慶祝的日子帶來吧。

  現(xiàn)在,現(xiàn)在要輪到你來告訴我一些到家后的情形了。家里是怎么樣歡迎你來著?老人家的精神是不是還好?你那大哥,是不是正如你所說的,卷起兩只袖口,拿一把油油的鍋鏟忙進(jìn)忙出?大哥大嫂三哥三嫂你記著替我同九妹致意沒有?尤其是大嫂,代替大家服侍了媽十幾年,對她你應(yīng)該致最大的尊敬。嫂嫂們,你記著,別太累她們。你到家見媽時,記著把那件臟得同抹布樣子的袍子換下來,穿一件干凈的么?你應(yīng)當(dāng)時時注意媽媽房里空氣的流通,談話時,探聽點老人家想吃點外面的什么東西,將來好寄。真的,有好些事我都忘了叮囑你,直至走后才一件一件想起來,已來不及了……還有,到家后少出門,即或出門也以少發(fā)議論為妙。苗鄉(xiāng)你是不暇去的了,聽說你那個城子,要不了一會兒能可以走遍,你是不是也看過一道?一切與十五年前有什么不同?

  三三

  九日

  張兆和致沈從文之三

  親愛的二哥:

  你走了兩天,便像過了許多日子似的。天氣不好。你走后,大風(fēng)也刮起來了,像是欺負(fù)人,發(fā)了狂似的到處**地吼。這時候,夜間十點鐘,聽著樹枝干間的怪聲,想到你也許正下車,也許正過江,也許正緊隨著一個挑行李的腳夫,默默地走那必須走的三里路。長沙的風(fēng)是不是也會這么不憐憫地吼,把我二哥的身子吹成一塊冰?為這風(fēng),我很發(fā)愁,就因為自己這時坐在溫暖的屋子里,有了風(fēng),還把心吹得冰冷。我不知道二哥是怎么支持的。我告訴你我很發(fā)愁,那一點也不假,白日里,因為念著你,我用心用意地看了一堆稿子。到晚來,刮了這鬼風(fēng),就什么也做不下去了。有時想著十天以后,十天以后你到了家,想象著一家人的歡樂,也像沾了一些溫暖,但那已是十天以后的事了,目前的十個日子真難挨!這樣想來,不預(yù)先打電回家,倒是頂好的辦法了。路那么長,交通那么不便,寫一個信也要十天半月才得到,寫信時同收信時的情形早不同了。比如說,你接到這信的時候,一定早到家了,也許正同哥哥弟弟在屋檐下曬太陽,也許正陪媽坐在房里,多半是陪著媽。房里有一盆紅紅的炭火,且照例老人家的爐火邊正煨著一罐桂圓紅棗,發(fā)出溫甜的香味。你同媽說著白話,說東說西,有時還伸手摸摸媽衣服是不是穿得太薄。忽然,你三弟走進(jìn)房來,送給你這個信,無疑地,你會快樂,但拆開信一看,愁呀冷呀的那么一大套,不是全然同你們的調(diào)子不諧和了嗎?我很想寫:“二哥,我快樂極了,同九丫頭跳呀蹦呀的鬧了半天,因為算著你今天準(zhǔn)可到家,晚上我們各人吃了三碗飯。”使你們更快樂。但那個信留到十天以后再寫吧,你接到此信時,只想到我們當(dāng)你看信時也正在為你們高興,就行了。

  希望一家人快樂康健!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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