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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卷.2

作者:王國維 發布時間:2023-06-12 18:00:47 字數:4695
  四十一

  “生年不滿百,常懷千歲憂。晝短苦夜長,何不秉燭游?”[1]“服食求神仙,多為藥所誤。不如飲美酒,被服紈與素。”[2]寫情如此,方為不隔。“采菊東籬下,悠然見南山。山氣日夕佳,飛鳥相與還。”[3]“天似穹廬,籠蓋四野。天蒼蒼,野茫茫,風吹草低見牛羊。”[4]寫景如此,方為不隔。

  注釋:

  [1]《古詩十九首》第十五:“生年不滿百,常懷千歲憂。晝短苦夜長,何不秉燭游?為樂當及時,何能待來茲?愚者愛惜費,但為后世嗤。仙人王子喬,難可與等期。”

  [2]《古詩十九首》第十三:“驅車上東門,遙望郭北墓。白楊何蕭蕭,松柏夾廣路。下有陳死人,杳杳即長暮。潛寐黃泉下,千載永不寤。浩浩陰陽移,年命如朝露。人生忽如寄,壽無金石固。萬歲更相送,圣賢莫能度。服食求神仙,多為藥所誤。不如飲美酒,被服紈與素。”

  [3]陶潛《飲酒詩》見第三則注[3]。

  [4]斛律金《敕勒歌》:“敕勒川,陰川下。天似穹廬,籠蓋四野。天蒼蒼,野茫茫,風吹草低見牛羊。”

  四十二

  古今詞人格調之高,無如白石。惜不于意境上用力,故覺無言外之味,弦外之響。終不能與于第一流之作者也。

  四十三

  南宋詞人,白石有格而無情,劍南有氣而乏韻。其堪與北宋人頡頏者,唯一幼安[1]耳。近人祖南宋而祧北宋,以南宋之詞可學,北宋不可學也。學南宋者,不祖白石,則祖夢窗,以白石、夢窗可學,幼安不可學也。學幼安者,率祖其粗獷、滑稽,以其粗獷、滑稽處可學,佳處不可學也。幼安之佳處,在有性情,有境界。即以氣象論,亦有“橫素波、干青云”[2]之概,寧后世齷齪小生所可擬耶?

  注釋:

  [1]劍南,即陸游,字務觀,號放翁,其詩詞全稿收錄于《劍南詩稿》;幼安,即辛棄疾,字幼安,號稼軒居士。

  [2]蕭統《陶淵明集·序》:“其文章‘橫素波而傍流,干青云而直上’。”

  四十四

  東坡之詞曠,稼軒之詞豪。無二人之胸襟而學其詞,猶東施之效捧心也。

  四十五

  讀東坡、稼軒詞,須觀其雅量高致,有伯夷、柳下惠之風。白石雖似蟬蛻塵埃,然終不免局促轅下。

  四十六

  蘇、辛詞中之狂。白石猶不失為狷。若夢窗、梅溪、玉田、草窗、西麓[1]輩,面目不同,同歸于鄉愿而已。

  注釋:

  [1]玉田,即張炎,字叔夏,號玉田,又號樂笑翁;草窗,即周密,字公謹,號草窗;西麓,即陳允平,字君衡,號西麓。均是南宋詞人。

  四十七

  稼軒中秋飲酒達旦,用《天問》體作《木蘭花慢》以送月,曰:“可憐今夕月,向何處、去悠悠?是別有人間,那邊才見,光景東頭。”[1]詞人想象,直悟月輪繞地之理,與科學家密合,可謂神悟。

  注釋:

  [1]辛棄疾《木蘭花慢》:“可憐今夕月,向何處、去悠悠?是別有人間,那邊才見,光景東頭。是天外空汗漫,但長風浩浩送中秋。飛鏡無根誰系?姮娥不嫁誰留?謂經海底問無由,恍惚使人愁。怕萬里長鯨,縱橫觸破,玉殿瓊樓。蝦蟆故堪浴水,問云何、玉兔解沉浮?若道都齊無恙,云何漸漸如鉤?”

  四十八

  周介存謂:“梅溪詞中,喜用‘偷’字,足以定出其品格。”[1]劉融齋謂:“周旨蕩而史意貪。”[2]此二語令人解頤。

  注釋:

  [1]見周濟《介存齋論詞雜著》。

  [2]劉熙載《藝概》卷四《詞曲概》:“周美成律最精審,史邦卿句最警煉,然未得為君子之詞者,周旨蕩而史意貪也。”

  四十九

  介存謂夢窗詞之佳者,如“水光云影,搖蕩綠波,撫玩無極,追尋已遠”。余覽《夢窗甲乙丙丁稿》中,實無足當此者。有之,其“隔江人在雨聲中,晚風菰葉生愁怨”[1]二語乎?

  注釋:

  [1]吳文英《踏莎行》:“潤玉籠綃,檀櫻倚扇。繡圈猶帶脂香淺。榴心空疊舞裙紅,艾枝應壓愁鬟亂。午夢千山,窗陰一箭。香瘢新褪紅絲腕。隔江人在雨聲中,晚風菰葉生愁怨。”

  五十

  夢窗之詞,吾得取其詞中一語以評之,曰:“映夢窗零亂碧。”[1]玉田之詞,余得取其詞中之一語以評之,曰:“玉老田荒。”[2]

  注釋:

  [1]吳文英《秋思》(荷塘,為括蒼名姝求賦其聽雨小閣):“堆枕香鬟側。驟夜聲,偏稱畫屏秋色。風碎串珠,潤侵歌板,愁壓眉窄。動羅箑清商,寸心低訴敘怨抑。映夢窗零亂碧。待漲綠春深,落花香泛,料有斷紅流處,暗題相憶。歡酌。檐花細滴。送故人,粉黛重飾。漏侵瓊瑟,丁東敲斷,弄晴月白。怕一曲《霓裳》未終,催去驂鳳翼。嘆謝客,猶未識。漫瘦卻東陽,鐙前無夢到得。路隔重云雁北。”

  [2]張炎《祝英臺近》(與周草窗話舊):“水痕深,花信足,寂寞漢南樹。轉首青陰,芳事頓如許。不知多少消魂,夜來風雨。猶夢到、斷紅流處。最無據。長年息影空山,愁入庾郎句。玉老田荒,心事已遲暮。幾回聽得啼鵑,不如歸去。終不似、舊時鸚鵡。”

  五十一

  “明月照積雪”[1]、“大江流日夜”[2]、“中天懸明月”[3]、“長河落日圓”[4],此種境界,可謂千古壯觀。求之于詞,唯納蘭容若塞上之作,如《長相思》之“夜深千帳燈”[5],《如夢令》之“萬帳穹廬人醉,星影搖搖欲墜”[6]差近之。

  注釋:

  [1]謝靈運《歲暮》:“殷憂不能寐,苦此夜難頹。明月照積雪,朔風勁且哀。運往無淹物,年逝覺已催。”

  [2]謝脁《暫使下都夜發新林至京邑贈西府同僚》:“大江流日夜,客心悲未央。徒念關山近,終知反路長。秋河曙耿耿,寒渚夜蒼蒼。

  引顧見京室,宮雉正相望。金波麗

  鵲,玉繩低建章。驅車鼎門外,

  思見昭丘陽。馳暉不可接,何況隔兩鄉?風云有鳥路,江漢限無梁,常恐鷹隼擊,時菊委嚴霜。寄言罻羅者,寥廓已高翔。”

  [3]杜甫《后出塞五首》(之二),已見第八則注[2]。

  [4]王維《使至塞上》:“單車欲問邊,屬國過居延。征蓬出漢塞,歸雁入胡天。大漠孤煙直,長河落日圓。蕭關逢候騎,都護在燕然。”

  [5]納蘭性德《長相思》:“山一程,水一程。身向榆關那畔行,夜深千帳燈。風一更,雪一更。聒碎鄉心夢不成,故園無此聲。”

  [6]納蘭性德《如夢令》:“萬帳穹廬人醉,星影搖搖欲墜。歸夢隔狼河,又被河聲攪碎。還睡,還睡。解道醒來無味。”

  五十二

  納蘭容若以自然之眼觀物,以自然之舌言情。此由初入中原,未染漢人風氣,故能真切如此。北宋以來,一人而已。

  五十三

  陸放翁跋《花間集》,謂:“唐季五代,詩愈卑,而倚聲者輒簡古可愛。能此不能彼,未易以理推也。”《提要》駁之,謂:“猶能舉七十斤者,舉百斤則蹶,舉五十斤則運掉自如。”[1]其言甚辨。然謂詞必易于詩,余未敢信。善乎陳臥子之言曰:“宋人不知詩而強作詩,故終宋之世無詩。然其歡愉愁怨之致,動于中而不能抑者,類發于詩余,故其所造獨工。”[2]五代詞之所以獨勝,亦以此也。

  注釋:

  [1]《四庫提要·集部·詞曲類一》:“《花間集》后有陸游二跋。其二稱:‘唐季五代,詩愈卑,而倚聲者輒簡古可愛。能此不能彼,未易以理推也。’不知文之體格有高卑,人之學歷有強弱。學力不足副其體格,則舉之不足。學力足以副其體格,則舉之有余。律詩降于古詩,故中晚唐古詩多不工,而律詩則時有佳作。詞又降于律詩,故五季人詩不及唐,詞乃獨勝。此猶能舉七十斤者,舉百斤則蹶,舉五十則運用自如,有何不可理推乎?”

  [2]陳子龍《王介人詩余·序》:“宋人不知詩而強作詩。其為詩也,言理而不言情,故終宋之世無詩焉。然宋人亦不可免于有情也。故凡其歡愉愁怨之致,動于中而不能抑者,類發于詩余。故其所造獨工,非后世可及。蓋以沈至之思而出之必淺近,使讀之者驟遇如在耳目之表,久誦而得沈永之趣,則用意難也。以儇利之詞,而制之實工煉,使篇無累句,句無累字,圓潤明密,言如貫珠,則鑄詞難也。其為體也纖弱,所謂明珠翠羽,尚嫌其重,何況龍鸞?必有鮮妍之姿,而不藉粉澤,則設色難也。其為境也婉媚,雖以警露取妍,實貴含

  蓄,有余不盡,時在低徊唱嘆之際,則命篇難也。惟宋人專力事之,篇什既多,觸景皆會。天機所啟,若出自然。雖高談大雅,而亦覺其不可廢。何則?物有獨至,小道可觀也。”

  五十四

  四言敝而有楚辭,楚辭敝而有五言,五言敝而有七言,古詩敝而有律絕,律絕敝而有詞。蓋文體通行既久,染指遂多,自成習套。豪杰之士,亦難于其中自出新意,故遁而作他體,以自解脫。一切文體所以始盛終衰者,皆由于此。故謂文學后不如前,余未敢信。但就一體論,則此說固無以易也。

  五十五

  詩之《三百篇》《十九首》,詞之五代、北宋,皆無題也。非無題也,詩詞中之意,不能以題盡之也。自《花庵》《草堂》每調立題,并古人無題之詞亦為之作題。如觀一幅佳山水,而即曰此某山某河,可乎?詩有題而詩亡,詞有題而詞亡,然中材之士,鮮能知此而自振拔者也。

  五十六

  大家之作,其言情也必沁人心脾,其寫景也必豁人耳目。其辭脫口而出,無矯揉妝束之態。以其所見者真,所知者深也。詩詞皆然。持此以衡古今之作者,可無大誤矣。

  五十七

  人能于詩詞中不為美刺、投贈之篇,不使隸事之句,不用粉飾之字,則于此道已過半矣。

  五十八

  以《長恨歌》之壯采,而所隸之事,只“小玉雙成”四字,才有余也。梅村歌行,則非隸事不辦[1]。白、吳優劣,即于此見。不獨作詩為然,填詞家亦不可不知也。

  注釋:

  [1]白居易《長恨歌》有“轉教小玉報雙成”句為隸事。至吳偉業之《圓圓曲》,則入手即用“鼎湖”事,以下隸事句數不勝數。

  五十九

  近體詩體制,以五、七言絕句為最尊,律詩次之,排律最下。蓋此體于寄興言情,兩無所當,殆有韻之駢體文耳。詞中小令如絕句,長調似律詩,若長調之《百字令》《沁園春》等,則近于排律矣。

  六十

  詩人對宇宙人生,須入乎其內,又須出乎其外。入乎其內,故能寫之。出乎其外,故能觀之。入乎其內,故有生氣。出乎其外,故有高致。美成能入而不出。白石以降,于此二事皆未夢見。

  六十一

  詩人必有輕視外物之意,故能以奴仆命風月。又必有重視外物之意,故能與花鳥共憂樂。

  六十二

  “昔為倡家女,今為蕩子婦。蕩子行不歸,空床難獨守”,[1]“何不策高足,先據要路津?無為守窮賤,

  軻長苦辛”,[2]可謂淫鄙之尤。然無視為淫詞、鄙詞者,以其真也。五代、北宋之大詞人亦然。非無淫詞,讀之者但覺其親切動人。非無鄙詞,但覺其精力彌滿。可知淫詞與鄙詞之病,非淫與鄙之病,而游詞[3]之病也。“豈不爾思,室是遠而。”而子曰:“未之思也,夫何遠之有?”[4]惡其游也。

  注釋:

  [1]《古詩十九首》第二:“青青河畔草,郁郁園中柳。盈盈樓上女,皎皎當窗牖。娥娥紅粉妝,纖纖出素手。昔為倡家女,今為蕩子婦。蕩子行不歸,空床難獨守。”

  [2]《古詩十九首》第四:“今日良宴會,歡樂難具陳。彈箏奮逸響,新聲妙入神。令德唱高言,識曲聽其真。齊心同所愿,含意俱未申:人生寄一世,奄忽若飆塵。何不策高足,先據要路津?無為守窮

  賤,

  軻長苦辛。”

  [3]金應圭《詞選后序》:“規模物類,依托歌舞。哀樂不衷其性,慮嘆無與乎情。連章累篇,義不出乎花鳥。感物指事,理不外乎酬應。雖既雅而不艷,斯有句而無章。是謂游詞。”

  [4]《論語·子罕》:“唐棣之華,偏其反而。豈不爾思,室是遠而。子曰:未之思也,夫何遠之有?”

  六十三

  “枯藤老樹昏鴉。小橋流水平沙[1]。古道西風瘦馬。夕陽西下。斷腸人在天涯。”此元人馬東籬《天凈沙》小令也。寥寥數語,深得唐人絕句妙境。有元一代詞家,皆不能為此也。

  注釋:

  [1]按:此曲見諸元刊本《樂府新聲》卷中、元刊本周德清《中原音韻定格》、明刊本蔣仲舒《堯山堂外紀》卷六十八、明刊本張祿《詞林摘艷》及《知不足齋叢書》本盛如梓《庶齋老學叢談》等書,“平沙”均作“人家”,觀堂《宋元戲曲考》所引亦同。唯《歷代詩余》則作“平沙”,又“西風”作“凄風”,蓋欲避去復字耳。觀堂此處所引,殆即本《詩余》也。

  六十四

  白仁甫《秋夜梧桐雨》劇,沉雄悲壯,為元曲冠冕。然所作《天籟詞》,粗淺之甚,不足為稼軒奴隸。豈創者易工,而因者難巧歟?抑人各有能與不能也?讀者觀歐、秦之詩遠不如詞,足透此中消息。

  宣統庚戌(一九一〇年)九月脫稿于京師定武城南寓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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